醞釀超過三年，經歷漫長的拍攝期與後製時程，DC擴展宇宙的野心鉅作《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終於問世，這部被視為華納兄弟為日後世界觀開局所下的最大賭注，於北美甫開盤即引發正反兩極的猛烈評價，好評與負評的聲浪迅速在粉絲與非粉絲之間點掀起爭論不休的內戰。漫畫迷一如既往地在查克史奈德精心設計的致敬元素中得到滿足的歡愉，不吃漫迷限定彩蛋的受眾則依然對史奈德的導演功力直搖頭，比起三年前《超人：鋼鐵英雄》引起的反彈與質疑，續集的爭議性似乎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自己不是特別死忠的DC粉，但該片極度自溺的「粉絲取向」態度並不是讓我感到非常失望的主因，即便這種自溺確實挑戰了普遍觀眾的常理性邏輯結構。《蝙蝠俠對超人》的文案並不差，具高度的豐富性和可塑性，不過需要一位執行力精準的人物去實踐，偏偏坐在導演椅上的是隻缺乏整合力的視覺動物；查克史奈德從來就不是一個擅長處理多重支線的導演，《蝙蝠俠對超人》卻又肩負延展整個DC宇宙觀的重要任務，加上製片查爾斯羅文不如凱文費吉那樣具高度嚴謹的約束力，使得《蝙蝠俠對超人》最終落入龐雜、無力、語焉不詳的尷尬處境。


蝙蝠俠對超人 正義曙光 : 影評 — 正義破曉的凌亂前夕



凡人挑戰神權的主要母題，噱頭做足、聲勢浩大，喧嘩半天也只是一記擦邊球，這類生猛的宗教思辯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作者觀點切入，史奈德光拋出了問題，卻無意給予答覆（或者他根本無力答出個所以然），觀眾只能在那段新聞訪談的蒙太奇剪接和雷克斯路瑟的台詞裡找到一些非常表面工夫的權衡辯論。到頭來男人捅出來的簍子，還是得靠女人插手擦屁股（克拉克跑去北極充電時，養父鬼魂憶起的那段故事便預告女人將以母親、愛人、盟友的身份化為這場人神交戰的疏通之計）。

史奈德稱不上是具有任何劇本消化或解讀能力的導演，《超人：鋼鐵英雄》證明了他僅能拿別人提供給他的概念照本宣科，將克里斯多夫諾蘭和大衛 S.高耶的想法攤在檯面，自己卻無法以第三方視角深入參與討論，《蝙蝠俠對超人》需要深刻梳理的環節不比《守護者》少，但同樣的問題依然存在：史奈德沒有「討論」的能力，因此他只能藉由蝙蝠俠的私刑者角度去體會超人對世界而言，是一個又愛又令人生畏的存在，至於編劇克里斯泰瑞歐和大衛 S.高耶真正想探討的議題，很抱歉，被史奈德有意的邊緣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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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守護者》裡面，我們只看到一個冒牌的艾倫摩爾，在《超人：鋼鐵英雄》中，我們只看到一招半式的克里斯多夫諾蘭，而在《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裡，我們看到的只是一位對重現漫畫名場面非常熱衷、而他也只擅長做這件事的漫畫迷，至於所有編劇、製片丟給他的點子，最終呈現全都會流於表面。在那些重要的事件情節被處理的和過渡鏡頭沒有兩樣的文戲中，你能嗅到一股被壓抑的腎上腺素，某人正在試圖論述自己無力論及的話題，而那位仁兄一心只顧著迫不期待地展示讓觀眾感到視覺疲乏、超級賽亞人式的毀滅性對決。


《蝙蝠俠對超人》的剪接缺失三年前早有端倪，大衛 S.高耶從《蝙蝠俠：開戰時刻》移植過來的非線性倒敘，史奈德操作起來盡顯笨拙，《蝙蝠俠對超人》不再有前作的閃回片段，迎來的是更加繁複的分支劇情，串連起來更加棘手，於是史奈德被迫只能用某種「假定粉絲看得懂」的心態去做取捨，許多解釋起來會很花時間的細節和設定直接留給我們腦補，腦補的門檻並不高，但要如何把腦補空間留的漂亮才是真功夫的講究，史奈德還願意在最後一刻用閃回畫面提醒我們克拉克和布魯斯的母親湊巧撞名已然是一種寬宏的施捨。


蝙蝠俠對超人 正義曙光 : 影評 — 正義破曉的凌亂前夕


節奏的零碎和不連貫的剪接，查克史奈德下音樂失常的敏銳度也是一大幫兇，我們能發現，史奈德對配樂提煉情緒功能的依賴一次比一次來的高，而漢斯季默只要一接到商業大片的地氣，他也會毫不保留的展現他熱鬧喧嘩的大排場（回憶一下《驚奇蜘蛛人2》嘉年華般的盛況），對樂迷來說或許是一場氣派的饗宴，依賴性日益明顯的史奈德卻將之變成幾近震耳欲聾的油膩感，他自認他強化了當下那場戲的渲染力，實際上是稀釋掉該有的平靜和喘息的空間。



提到原聲帶，想必大家已經被神力女超人豪爽的電吉他旋律震懾的魂飛魄散，除了漢斯季默的回歸，Junkie XL也受邀來和前輩一起創作原聲帶的每首曲目。原先備受期待的全新蝙蝠俠主題樂老實說個人並不覺得有任何驚豔之處，雖然一如先前季默保證的，並沒有重複過往諾蘭三部曲的風格，結果出乎意料反倒是回過頭抄襲金獎大師艾略特高登索為《永遠的蝙蝠俠》所譜寫的音樂主題，不過除此之外，布魯斯的童年主題「美麗的謊言」的鋼琴與琴弦合奏、「Do You Bleed」的電子混音都表現不俗。


在這批新增的角色音樂主題裡，個人反倒比較偏愛雷克斯路瑟，漢斯季默和Junkie XL使用鋼琴、大提琴、小提琴的協奏精心鋪陳路瑟高深莫測的行為模式，以及歇斯底里的跳躍式語調，深刻的塑造角色令人不自覺發寒的渾然特質，傑西艾森柏格滿口《愛麗絲夢遊仙境》、《綠野仙蹤》、亨利沃茲沃思朗費羅、伊卡魯斯等文學神話的俏皮雙關，更是別具心思的設計。雖然不少人認為艾森柏格在複製希斯萊傑的小丑表演，但兩人的陰險和狂妄的口吻其實仍有極大的差異，傑西帶給觀眾和劇中人物的畏懼是潛在的，希斯的瘋狂則相對外放許多，而潛在式的恐懼，反而更令人發毛。



《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究竟有無達到每個人預期的水準自行衡量，就像小宮一慶說的：「成功不過是，把一件事做到好。」，拍電影最簡單的道理也不過如此，但聽進去的沒幾個，若連蝙蝠俠對上超人這件事你都說不好，就別肖想讓正義嶄露曙光，這並非經營宇宙觀系列的原罪，而是在於野心必須適時收斂。很顯然，查克史奈德並不是那種可以同時說好幾件事的能人，他無法應付「任務需求量太多」的大格局，《300壯士》何以是他最好的作品？因為整部電影從頭到尾就只有在講一件事：我要去打波斯人，而史奈德專心把這件事情做到極致。

如果華納兄弟不想讓《正義聯盟 上下集》再陷入相同窘境，勢必得對此有所警惕，查克史奈德的劇情組織能力若沒有特定的單一原著文本做參考，慌亂不堪的調度立竿見影，別把他當喬斯威登一樣款待，他不過是個暴力版本的半吊子提姆波頓。至於蝙艾佛列克的布魯斯韋恩，我想PTT電影板已經有很多見解獨到的高人提出精彩的人物側寫剖析了，在此就不再附加贅述，只能說他是目前最符合漫畫形象的蝙蝠俠，無庸置疑，未來能夠發揮的性格面向也比前面幾任都要寬廣，同時我們也見識到了小班作為一位演員最具大將風采的一面。


蝙蝠俠對超人 正義曙光 : 影評 — 正義破曉的凌亂前夕


《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延續上集的拍攝規格，為了追求影片的磅礡格局，查克史奈德依然是選擇膠卷攝影機攝製全片，採用16釐米、35釐米、65釐米、IMAX 70釐米四種規格搭配拍攝，IMAX的上映版本也和上次一樣分為2D版和3D版，可以看得出來史奈德這次對底片的質感特別執著，比起上回更加強調了底片特有的躁點，若細看體會這些躁點的美感，即便片中用了大量的手持運鏡，也絲毫不覺得自己像是在看現代拍攝的數位電影，而是在觀賞經典好萊塢時代巨星雲集的寬銀幕大片，但如果你是觀賞IMAX 3D或是其他任何品牌的3D版本，躁點的特色就會完全消失了（看完IMAX 3D和IMAX 2D版本後的親身比較）。如果你想體驗《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真正的影像威力，IMAX 2D 和IMAX雷射 2D是最好的觀影版本。

很多更細節的部份必然得寄望日後發行的藍光限制級導演加長版補足，除了戲院版消失的吉娜瑪隆、希望加長的三十分鐘不單只是更多餘的暴力場景，而是能夠與《守護者》終極導演版擁有同樣的大補帖功效，扭轉DC擴展宇宙大型前導預告的糟糕印象。

PS : 不只《守護者》的笑匠在片頭飾演湯馬斯韋恩、二代夜梟、一代靈絲也都在片中以配音的形式出現在電影裡頭；派屈克威爾森聲演在電話另一頭下令發射核彈的總統，卡拉裘吉諾則是回歸繼續替的克普頓飛船上的AI配音。

布魯斯在片中用克普頓隕石打造的長矛不難讓人聯想到就是刺進耶穌側腹的那把命運之矛，這是殺死披掛著上帝之子色彩的超人最直接的象徵隱喻；在此之前，布魯斯在噩夢裡與兩名囚徒一起被懸綁在地牢中，隨後出現的超人先是用熱能射線殺了旁邊兩名囚犯，接著在隻手插進布魯斯胸膛的情景也和朗基努斯以長矛刺穿耶穌的整個過程非常相像。雖然超人最後並不是被克普頓之矛刺死，但被毀滅日的利爪刺穿胸膛而亡也算脫不了相同的形式。

介紹其他正義聯盟成員的出場，用電子郵件這招實在是很滅威風的做法，水行俠的登場方式簡直拙爆了，唯獨有兩次登場機會的閃電俠比較讓我覺得驚喜（雖然貝瑞艾倫好心回來警告布魯斯超人即將黑化的事情還穿錯時間點莫名好笑 XD）。


作者：JO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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